《丑颜清澄》第十九章 真相 免费试读
华胥已去半年,人间不过短短一日。走出幻境,一股暖流突然涌入放置鲨鱼珠的胸腔,让全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。是鲨鱼珍珠夺走了宋凝的生命。她在这个孤独的夜晚死去,但是没有人知道。难道仆人们还坐在亭子里,太阳懒洋洋的,一切都是和平宁静的,就像什么都没有一样。就在这时,不远处的水阁突然冒出一簇火苗,瞬间就被掀了起来。
看着水格周围悬挂的帷幔,她在火中扭曲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手势,突然想起了梦境。她让我烧掉她的尸体。宋凝做事永远小心翼翼。我担心亭子的每一寸都会被火焰吞噬。她会把自己烧成灰烬,放在秀芝的瓷瓶里,阔别七年后回到黎巴嫩。
当火越来越热的时候,它反射了半天的红光。房子的房梁从高处掉在荷塘里,被水浇着。浓烟滚滚,支撑水格的四根柱子倒塌了。你可以看到藤床燃烧的样子。沉睡的宋凝隐藏在无边的火中。
根据民间传说,这样的故事总是在合适的时间下一场大雨,但水格上空的火逐渐熄灭,直到无法燃烧,甚至从天上掉下一场雨。依旧是凉凉的晚风,血色的夕阳映照着荷塘的废墟。废墟前,大批仆从跪下,没有人敢动宋凝的尸体。
我对旁边的人说:“我们去把她收起来。”
仆人说:“少爷来了。”
好奇之下,我扭头一看,在石子路边那排老柳的树荫下,仆人们来收尸了宋凝,把她赶死了。
沈安,她老公。
他穿着雪白的锦袍,翻领袖上饰有深色花纹,像一件华贵的丧服。这样的场合。他一路向我们走来,白袍衬着白脸,眉眼依旧冷漠,但声音在颤抖:“她在哪里?她在哪里?”
我指着眼前池塘上的废墟。“你听说她死了,来这里收集她的骨头吗?她告诉我,她想要一个装骨灰的大瓶子,一个白底蓝釉的青花瓷瓶。你带瓶子了吗?”
他张开嘴,什么也没说,转身向我指的废墟冲去,却绊了一跤,差点摔倒。跪在亭子前的仆人急忙让开。我跟着他走了几步,抱着钢琴,看见他使劲摇晃,跪在废墟里,在夕阳本身后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。
越过他的肩膀,可以看到地面上宋凝的残骸。今天早上我见到她时,她还扎着高高的发髻,脸颊上涂着胭脂。她是难以形容的聪明和美丽。
为了早上的美丽,为了晚上的骨骼。
时间静止了,我看见沈安静静地跪在这静止的时间里。
一根烧焦的横木啪的一声断了,好像突然被惊醒。他搂住她,激烈的动作让手指变白,但声音却很温柔:“你不是说我会比你先死吗?你不是说,对不起,你想看看上帝会怎么报答我吗?你这么恨我。我还没死。怎么能先死呢?”没有人回答他。
他紧紧地、小心翼翼地拥抱着她,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。卡柏的脸紧贴着她的新头骨,像是在对她的爱人耳语,“阿宁,跟我说话。”
黄昏时分,废墟中弥漫着焦灼的火味,地面滚烫。
当我看到这一切的时候,我突然觉得生活的空虚,无法问他:“你想让她说什么?她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,就算你想听也说不出来。有一句话,她曾经告诉我,在新婚之夜,她想对你说一句甜言蜜语。她刚嫁给姜国,一个陌生人,眼里全是你。她没有父母和姐妹,也没有人教她如何赢得丈夫的青睐。可是那天晚上,她真心想对你说,‘老公,我把阿宁给你,好好给你。请保管好它。可惜你没让她说出来。"
他猛地抬起头。
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:“你说宋凝恨你,但其实她从来没有恨过你。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会像她一样爱你。”
他盯着我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打了一下,苍白的脸上的颜色渐渐淡去。良久,他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容,咬牙切齿道,“她爱我吗?你怎么敢这么说。她从未爱过我。她想让我死在战场上。”
我找了个地方坐下,把七氯放在我膝盖上:“那是她违心说的。”我抬头看着他,“沈安,听说你两年没见宋凝。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?我给你看看她那时的样子怎么样?”
在他回答之前,我已经拨了钢琴上的最后一个音。华胥曲调,为宋凝编织的幻境,可以在人间展露。我不需要他回答,不管他愿不愿意,有些事,总要让他知道。
这个虚弱而疲惫的夜晚,废墟之上,一幕幕往事在空中闪现,倒映在浑浊的池水中。
是沙漠中飞舞的雪花。宋凝攀附马背,穿越沙质戈壁。她的手臂被大风刮来的锋利的沙砾划伤了。她勒住马的脖子,把筋疲力尽的马催得更紧:“请跑快点。他侍候不了沈安。”
这是苍鹭叶的修罗农场。她下了马,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死人堆。她的脸被血风吹得通红,浑身沾满了肮脏的鲜血。她紧抿着嘴唇,僵硬着身子,一具一具地翻找着尸体。从天亮到深夜,她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。她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去他脸上的血,紧紧抱住他“沈安”。我知道我应该来的。”话未说完,泪水已经遮住了他的眼睛。
那是战场边上的一个雪山洞穴。他披着她的天鹅绒长袍御寒。她在他唇边翻来覆去喂他水,逼他一口一口咽下去。天上没有一颗星,洞外寒风呼啸。她哆嗦了一下,伏在他胸前:“你什么时候醒?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吗,沈安?我害怕。”她抱住他,缩成一团躺在他身边:“沈安,我好害怕。”
就是在雪山的那三天,她背着他不小心从雪坡上摔了下来,坡下有锋利的木桩。她尽力保护他,木桩擦着她的腰。她忍着痛,松了一口气:“还好。”她吻着他的眼睛,撑起身子,捧着他的脸:“我会救你的,哪怕是死,我也要救你。”
华旭的曲子戛然而止,我问他:“你见过这样的宋凝?”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:“那不是真的,我不信。”我面前的沈安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,额头冒汗,身体剧烈颤抖,但他看着我说:“你给我看的我都不信。这不是真的。我不信。”
我觉得好笑,真的笑了:“沈安,是真是假,你最清楚。她总想告诉你,你却从来不给她机会。”
我说:“沈安,你知道宋凝是怎么死的吗?一个梦境。她沉溺于幻想,放弃了自己的生活。在那个幻境里,你终于爱上了她,你们相遇了一辈子。她沉浸在这样的幻境里,其实也没什么。想要她得不到的,也是人类的常识。但是后来你死了,即使你死了,她也不想离开幻境。她想起了现实中你给她的痛苦。比起现实中你给她的痛苦,她宁愿在幻境中忍受永远失去你的痛苦。她叫人烧了她的遗体,不想给你留下任何东西。她非常爱你。沈安,你不知道,她已经爱你七年了。”
我说完这话,只见他颤抖的手指在她手腕的胫骨处爱抚着一只玉镯,握得紧紧的,露出雪白的指节。突然,他俯下身,吐出一口鲜血。殷红的血溅在宋凝遗骸的肋骨上,露出一个诡异的恶魔。他大声喊着那个名字,好像很痛苦,嘴唇开合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:“阿宁。”但她再也无法回应。
我拿起钢琴说:“她让我把她的骨灰送回黎巴嫩。从此以后,你们就再也没有任何来往了,沈将军。三天后我来取宋凝的骨灰。”
他不理我,颤颤巍巍地抱起她,一步一步地走出亭子,仿佛她随时都会倒下。
倒在地上的仆人哭了。
我愣住了,道:“好吧,沈将军这么累,就成全她的遗愿,把她装在白底蓝釉的瓷瓶里,交给哥哥。”
沉默像一把弯曲的白刃。许久,他沉闷的声音从一声呼喊中恍惚传来:“她临死前会对我说什么?”
我看着他的背影,说:“没有,一个字也没有。她对你别无所求。”